【双玄】朝风来贺
一.风月无夜
却说丐帮众人在那菩荠观里一顿推搡，吃喝满足后，欢欢喜喜地叫嚷着要皇城去了。忽然不知谁一个声音道：“咦？奇了。你们有谁看到老风了么？”
几百号人顿时都左右互相看看：“老风呢？刚刚不是还跟谢道长小花他们讲话来着？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？”
一众嚷嚷声里，天眼开一掌拍在桌上，道：“吵什么吵！那师青玄兴许是不放心，跟着那白袍子神仙走了。谁知道呢。吃饭，吃饭！”
……
他们闹着要找的师青玄，此时却立在后山顶上，一身乱袍污衣被山风刮得慌乱。他却笑盈盈地分毫不动，一展风师扇，好一派风流潇洒。
仰头道：“你来了。”
那日借的法力早用光了，他如今也驱不起这漫山的风，任凭鬓发飞扬，明明是乞人装扮，忽然好像又多了些少年时那清朗意气。
没有回音。师青玄道：“我听见太子殿下跟血雨探花说话了。我知道你在。我……我虽然没有法力，但……”他默了默，道，“我感觉得到。是你。”
“……明兄。”他仰着头，唇角依然带着笑，脸上却忽然青一块红一块地，那声音似乎也随之微微地颤了。许久又说不出话了。
刚做乞丐的日子里，他想了很多。想明仪。想哥哥。想贺玄回头看他时那一眼决绝狠厉，偏偏又仿佛带了一丝极深的悲怆。只有一丝，可他就是分分明明地看见了。但师青玄看不懂。
他只是本能地想和他说话。
向他说谢谢？……不是。太浅薄了。对不起？……似乎，也没有必要了。一定还有什么，他们从来没说过的。从前没有，除去今日，往后，想必也是不会再有了。
心下想着，师青玄稍稍哽咽。他说：“明兄，那日…我有些话，想要问你。”
他堪堪张了张唇，半空中却忽然一闪，只见茫茫然山雾倏忽散去，一道高瘦黑影正颇为怪异地立在一柄……铲子上。饶是气宇不凡风姿朗俊，那身黑衣却极其……朴实沉毅？
师青玄眨了眨眼睛，像是没想到他真的会露面，愣了一会儿，方才醒悟过来似的。忽而发觉对方用的依旧是明仪的皮。
和他本相很像，但他更熟悉。
“别问了。”生生堵了他的话。那声音沉默片刻，冷然道：“……你又叫错了。”
两人就讲不出什么话了。师青玄想他平日里跟谁不是唠唠叨叨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津津乐道，就是见着血雨探花也敢开开玩笑……又想起那天的“花城”那两句“你自己处理”。
七百年的默契。他哪里猜不到。
如今，他却仰望着这个最默契的人，嘴唇颤着，执着风师扇的那手，似乎也情不自禁地微微抖了。他憋不出一句话来。他唯独好想大笑出来，癫狂状大笑，哈哈哈哈哈哈哈！！！
即使那只是一个瞬间。师青玄又眨了眨眼。
黑水却突然道：“你说完了没？说完走了。”
这才开了个头就要走了？师青玄心下一急，话到唇边几乎张口就来：“呔！你急什么？你越急，我说的越多！”
他待说完才忽然想到，如今这身份地位相差，他本是没有用这个语气的权利了。果然黑水脸色一沉，师青玄的心也微沉，然而还是不避那强光，直直地望着他，眉眼如旧。
倒还和从前一般。黑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道：“你上来还是不上来。”
上来和他一起……御铲？！
师青玄这下真的要晕了。他嗫嚅了一会儿，忽然提声道：“……我跟你去做什么？我……”
一时又不知该怎么表达。贺玄嗤道：“既然那时放了你走，你该知道我不会动你。上来说话。”
师青玄瞧着他漆黑的眸子，忽然玩味地笑了一下。道：“我上不来的。”
贺玄定定地看了他一阵，降了降那地师铲。师青玄还欲开口，却见一只瘦劲的骨节分明的手，雪白没有一丝颜色的，就那么直直地伸在他面前。贺玄好像是嫌弃得不忍见这番模样，偏过头去，口中却道：“上来。”
师青玄望着他。懵懂着，真的就把手轻轻地搭上去了。
贺玄的手很凉。
他在地师铲的一端坐着，贺玄就在另一头站着。似乎觉得他愣愣坐着总要掉下去，贺玄很不耐烦地踱过去两步，便也在他旁边坐下了。
师青玄似乎被他惊了一下，猛一回头看见他就在自己身旁坐着，风师扇立时抽出挡在胸前，只觉心跳怦然，勉强同他笑道：“这里风还真大哈哈哈哈哈！不过比我那时……”
贺玄听着，没偏头。他的模样从来只在他的余光里生长。
师青玄却心下有些暗涌。因为他这话没说完，忽然便觉察不到那风的凛冽了。
微风缠绵，只轻轻卷起纷乱灰白的衣角，风师把它捏住，不由扭头望他，讷讷地又喊了一声：“……明兄。”
喊完就知道，又错了。师青玄想，因为他只记得“明仪”待他好。嘴硬说不陪他，次次都一脸黑地赴了约。
除了明仪，就真的不再有第二个。
……竟又想起那些久远的事儿了。
“我说过。”贺玄淡淡地，似乎也没有多少气恼，反倒将目光放远，落在无数星汉光影之间。“你知道我是谁。”
他是贺玄。他在提醒他，他是贺玄。师青玄闭眸，想起些往事仍不由微愰。刚想再哈哈几句，忽然神色忪然。
他竟从这语声中，觉察出两三分不一样的意思。
……是啊。是贺玄。贺玄就是“明仪”。从来都是。
“你想让我，唤你什么呢。”师青玄默了一阵，忽然问。
他好像忽然平静下来，心口有什么东西在动，但他管不着，他只是兀自重复着这句话，然后笑了一下，望着远方道，“好像也，不那么重要了吧。”
月升云霭，他们却凌驾于万物之上，脚下云海纷扰众生乱象，终与他们无一丝干系。眼前只见皓月清辉遍洒此间，让师青玄微微恍惚。
“让我做个凡人吧。乞丐就乞丐，九世，过得潇洒自如，也好。”他继续道，“九世，我若好端端过去，往后如何，也就不管了。何况……”
“九世之后，血雨探花大概也不会找你的事儿了。”师青玄笑得颜开，风师扇已安然收在腰间。
再扭头去看他，烟灰水绿的瞳仁里明着光亮飞扬的神采，愈发衬得睫羽纤长乌黑，在洁白月光里闪着微光。
“……滚。”
师青玄二话不说，只轻轻往他肩上一撞，心下却知，是时候告别了。他朝那人扬起笑颜，盈盈道：“那么，我滚了。江湖不见。”
“你当你的绝境鬼王黑水沉舟，我当我的皇城乞丐假神仙……当然下辈子也不知道会在哪里。”师青玄顿了顿，忽然把那风师扇从腰间又取下来，塞到他手中，又道，“这玩意我应该也用不上……送你好了。”
终究是从前最心爱的宝物，况又是贺玄修好的。他又忍不住低头多看了一眼，不待回神，这时候却听到贺玄在头顶轻轻地笑了。
“…………？！”
能听到他笑一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。师青玄这下是真的万分惊诧，简直想两指搭上太阳穴在通灵阵里大喊两句。心道我的妈，我居然看见明兄…贺玄笑了？
贺玄却默然。师青玄当然没敢抬头，他甚至闭上了眼，不想看他神色。很久很久，忽然感觉自己右手的中指有了些响动。
他心下猜想：这人…这鬼要做什么？
待眯着眼想看一眼，却又听得贺玄冷冷然道：“不许看。”
还不给看了？师青玄小声嘀咕两句，就闭着眼道：“又不许看，又动不得。我可要被冻坏了，手脚也疼着呢。你就给我放下去吧。”
贺玄盯了他一瞬，就道：“好。”
“………？”
师青玄又被他一拳打晕了。
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一群乌压压的蓬松脑袋围着。师青玄撑着身子缓缓坐起，双眼渐渐适应了周遭的光影，终于看清了是那群皇城乞丐。
众人见他悠悠转醒，方才都舒了口气，一个接一个地扑上来问道：“老风你上哪儿去了？怎么一阵怪风给你又整回来了？这都好几日没见到人，咱都快急死了！”
师青玄稍稍动了动，很快觉察到他自断的那手居然被他接好了。不及回味，师青玄顺带着想起了他在自己中指上那微微的动作。于是一低头，瞳孔骤然放大——
……那是个，和太子殿下手上那个，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。
颜色却似乎更偏深，整体呈现绛红的色调，师青玄微微眯眼，竟然觉得好看的很。
……但是，贺玄给他这个精致小玩意是做什么？
好不容易放下点什么，连哄带骗地一柄铲子把他带到那九重天外，万里皓皓白月光荡气回肠……就为了给他这么个玩意儿？连话都不肯多说两句？
“……玄鬼。黑水。”他缓缓地道，又唤出一个名字。“贺玄。”
“谢谢你这玩意啦，虽然好像没什么大用。还取不下来？行吧，本来还以为能换两个包子的。不过……这结，怕不是，借的又是血雨探花的钱吧？”
——贺玄，远在南海，连打了两三个喷嚏。于是嗦面的动作一顿，再微微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结，目光晦暗。
怎么就把那玩意系到他手上去了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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实际情况：
贺玄：还在别扭ing.
青玄：话说开了一点但还是疑惑？
（因为青玄跟贺玄没参与铜炉山事件，所以默认青玄并不知道缘结的事🤔）
贺玄：我黑水玄鬼的缘结，在师青玄那就只值两个包子？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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